在古漢字中“虎”字從描摹動物到突出身體局部

漢字記虎突出爪牙

在漢字中，“虎”一直是個威風凜凜的字。

從被公認為保持最初始形態(tài)的“虎”字——陜西法門寺西周青銅器虎簋銘文，到金文中突出虎牙虎爪的“虎”字，老虎的爪或牙都被刻畫得活靈活現(xiàn)。

華東師范大學中國文字研究與應用中心的劉志基教授在接受法晚記者采訪時表示，造字的時候突出虎爪虎牙，與人們對老虎的爪子和牙齒的威力的深刻認識是分不開的。而以“虎”為偏旁的字中，也或多或少地暗含著人們對虎的認識。

在虎年臨近的時候，本報通過字里看虎，為讀者介紹“虎”字演變過程背后的故事。

虎文字·起源

最早象形青銅器“虎”字像圖畫

華東師范大學中國文字研究與應用中心副主任劉志基教授介紹，被公認為保持最初始形態(tài)的漢字中的“虎”字，應當是陜西扶風縣法門寺出土西周晚期的青銅器虎簋銘文的兩個“虎”字，同時與年代上限可以推至新石器時代的陰山巖畫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是畫還是字很難分清楚。

究其緣由，劉志基認為，這與早期漢字象形特性有關(guān)，但更為深層的原因，則是古代造字者對虎這種動物的特殊關(guān)注。

因為，即使在早期漢字中，具有如此充分的圖畫性的單字也并不多見。

劉志基強調(diào)，虎之所以在古文字中占據(jù)如此特殊的地位，是因為這種猛獸對古代先民的生存狀況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于是便獲得了人們的另眼相看。

虎文字·發(fā)展

虎“爪”虎“牙”

字形結(jié)構(gòu)用得多

劉志基說，縱觀古文字中最常見的虎字構(gòu)形，會發(fā)現(xiàn)這樣的特征：虎牙虎爪，是最被突出的部位，如甲骨文和金文中的“虎”。

但文字畢竟不是圖畫，字形設(shè)計創(chuàng)意中，并不能總是將“爪”“牙”兩端兼顧周到，于是，“虎”字在后來的發(fā)展演變中，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常常是突出“爪”“牙”兩者中之一的構(gòu)形。

如金文中有兩個“虎”字，將虎的爪子做了極盡夸張的描摹，另一些金文中的“虎”，則只注重了老虎牙齒的呈現(xiàn)。而秦簡中的“虎”，著重了老虎爪子描繪，楚簡中的“虎”，則明顯偏重于老虎牙齒凸現(xiàn)。

古文字的基本構(gòu)字原則是用筆畫描摹物象，經(jīng)歷了甲骨文、小篆等古文字的演變之后，從漢魏的隸書以后，文字發(fā)生了重要變化，虎字和實際的老虎形象有很大的差距，不再像古文字那樣可以比較清楚地看出虎的樣子，只保留了虎的一些基本特征，如虎牙變成了最大的一撇，由圖畫退化成了文字符號。

虎文字·解釋

為何造字突出虎的爪或牙

隨著時代變遷，“虎”的“爪”“牙”特征并沒有削弱，在《說文解字》的小篆里，“虎”的構(gòu)形依然保持著這種“攻其一點，不及其余”的狀況。直到隸書產(chǎn)生，“虎”字中的“爪”形依然清晰可辨，三國時代的王基碑“虎”字就是明證。

為什么古人對于老虎，最關(guān)注其爪牙呢？劉志基說，不難想象，在以狩獵為主要謀生手段的時代，獵人們對老虎的爪子和牙齒的威力一定會有極為深刻的了解。

造字時代，我們的祖先已經(jīng)進入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時代，劉志基說，按常理推測，人們似乎可以避免在獵場上與兇猛的老虎短兵相接。但事實并非如此，農(nóng)耕經(jīng)濟在其發(fā)展的初級階段，并不能完全取代采集狩獵。

所以說，盡管到了文明相當發(fā)展的造字時代，人們要謀求自身生存發(fā)展，也難免要與老虎發(fā)生經(jīng)常的沖突。老虎爪牙的威脅，依舊會令人刻骨銘心。

虎文字·偏旁

假借虎威“虞人”戴虎首威懾野獸

虎既有威，作為它最聰明的生存競爭對手，人類自然會千方百計假借虎威為己所用。“狐假虎威”這個典故中的狐，其實只是個披著狐皮的人而已。人假虎威的歷史事實，同樣在文字構(gòu)形中有跡可循，屢見不鮮。

在甲骨文中，“虞”字上邊是“虍”，即虎皮，下邊是“大”，即人。顯然描摹的是一個披著虎皮的人。

“虞”是上古一個官職名，即所謂“虞人”。虞人是掌管田獵的官員，由此可以想象出，遠古時代的人們在狩獵之際，每每要披虎皮戴虎首以威懾野獸的場景。

劉志基介紹，虎威不僅可以被人用來威懾野獸，更可以被用以威懾同類，在甲骨文和金文中，可以看到一個名叫“虎方”的敵對方國與殷周族發(fā)生武裝沖突。“虎方”的名字由來，同樣被當做是人假虎威的產(chǎn)物，這可以從甲骨文字形中窺見一斑。

據(jù)考釋，這個字在甲骨卜辭中既可做名詞又可做動詞，做名詞時，是(虎方)戰(zhàn)俘的名稱，做動詞時，則表示“執(zhí)獲”(虎方)戰(zhàn)俘，因此這個字也是“執(zhí)”字的一種寫法。

看這個字的形態(tài)，是描摹一個戴著虎首的人被戴上桎梏的形象。這表明，虎方人就是戴著虎首來同殷人作戰(zhàn)的，顯然，是期望虎首能夠給對方帶來虎一般的威力。

青睞虎皮

虢字借意剝虎皮

老虎的毛皮，斑紋美觀，又厚又軟，極其珍貴，所以想得到虎皮是件很難的事情，這種難度也體現(xiàn)在了文字中。

劉志基介紹，與老虎商量，要謀取它的皮，顯然是件很難辦到的事情，成語“與虎謀皮”正是以此來比喻要干的事情難以成功。然而這個成語顯然又透露了這樣一種信息：在人們的眼里，虎皮是非常有價值的，否則他們?yōu)槭裁匆爸ｋU去“謀”呢？

古人謀皮的舉動，直接表現(xiàn)在金文“虢”字之中。

這個字形，被古文字學家考釋為是在描摹一手執(zhí)虎，一手持兵器剝?nèi)テ淦っ男蜗蟆?/p>

之所以要不懼艱險謀取虎皮，其實也是一種生存的需要，甲骨文“盧”字可以作出直觀的說明。

“盧”，本來表示房屋，即后來的“廬”。據(jù)著名學者徐仲舒先生考證，甲骨文的這個“盧”字，上半部分就是屋頂蒙著虎皮的形象，下面的部分，表示的則是火爐食具。從中不難發(fā)現(xiàn)古人是非常期望在屋頂上端蒙上虎皮以避風雨的。而“虎”的偏旁“虍”也正是虎皮的形象描摹。

古人青睞虎皮，有著非常容易理解的理由，古文字“彪”可以作出很好的解釋。

“彪”在金文和小篆中,類型雖有差異，造字意圖卻無二致：均為以“虎”“彡”會意，“彡”為毛飾畫文，表示光彩美觀之意義。

由此可知，所謂“彪炳千古”“彪炳史冊”“彪炳春秋”中的光彩意義，原本來源于古人對于虎皮的視覺感受。

三國時代的王基碑“虎”字(距今約1890年)

本版文/本報記者 底東娜

本文特別感謝華東師范大學中國文字研究與應用中心副主任劉志基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