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維和

張光宇先生既是書籍裝幀設計家，又是插圖藝術家。大至壁畫創(chuàng)作小到郵票設計，無所不專、無所不精，對舞臺美術設計，也是造詣很深。膾炙人口的動畫片《大鬧天宮》的眾多人物形象，刻劃得生動傳神。強烈的裝飾感、強烈的民族民間味，鮮明的張光宇風格，使國內外行家為之傾倒。張先生又是一位著名漫畫的奠基人。張光宇在裝飾藝術領域里是一位全才，獨領風騷。胡適先生曾說：“為學當如金字塔，要能博要能高。”張光宇先生的裝飾藝術既博大又高妙，無疑是一座金字塔。

50年代中到60年代初，我受雷圭元先生之托經常去光宇先生家送發(fā)民盟學習材料和通知開會等，接觸多了，友誼逐漸加深。我每次去他家，他不是作畫，就是設計；不是構思，就是寫作、讀書。這種勤奮努力、勇于探索的精神令人敬佩。當他獲得靈感迅筆打稿的時候，表現出異乎尋常的振奮，工作之余，便笑容滿面地同我交談有關裝飾藝術方面的問題。他講話不多，言簡意賅，對裝飾藝術不乏精辟的見解：

一、裝飾藝術的形象刻劃，不論線與面，都要求方中有圓、圓中有方，或說圓中求方。此源自生物結構是剛柔結合。舍其一則單調貧乏。

二、裝飾藝術貴在夸張。恰到好處擊中要害的夸張，最能引人入勝。當不滿足寫實手法時，就不得不求助于裝飾藝術的某種夸張，以刺激人們的欣賞欲望。比如說，表現老年人，要著重抓禿頭、長眉、白胡須、微駝背、多皺紋、步履蹣跚的特征。這些特征的夸張都可能導致一定的裝飾化，獲得藝術的情趣和魅力。

三、裝飾黑白畫是一大基本功。好的裝飾畫要用黑白反映出色彩感覺，就是用黑與白正確表現出客觀物象色彩的明暗度和色相的深與淺。用有限的黑白歸納表現異彩紛呈的多彩世界是很不容易的，若用裝飾手法，則可達到這個目的。這是裝飾畫作者的一種重要能力。恰到好處的裝飾黑白畫是主客觀的完美統(tǒng)一。

四、畫漫畫，特別是裝飾性漫畫很有必要，因為漫畫需要夸張、需要變，與裝飾藝術的要求是吻合的。他說：“我本人是搞裝飾漫畫的，對客觀事物習慣于夸張，再加上裝飾手法，就是我的追求。我的創(chuàng)作方法是浪漫主義的，但是基礎來自生活，并吸收中國傳統(tǒng)特別是民間美術的許多規(guī)律和裝飾處理。自己有了這點基礎，各種有關裝飾的工藝美術工作都能適應，設計、創(chuàng)作的面也較廣。一個裝飾基礎、一個想象能力、一個學習民族傳統(tǒng)（要善于吸取精華、善于創(chuàng)造性的運用），再加一個豐富的生活基礎。最好有自己的藝術個性（就是個人風格）。如果掌握以上幾點，便會如虎添翼、得心應手。”

張光宇先生離開我們已快30年了，逝世的時候他年歲僅六十有四。對于一個美術家，正是旺盛的高峰之年。上蒼無情，奪走了他的生命。一代裝飾藝術大師離別人間，令人潸然淚下。但他留下不朽的裝飾藝術作品將永放異彩，成為藝術的珍品。張光宇的藝術不但屬于中國，也屬于全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