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之際去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看齊白石展覽：“何要浮云”

時間: 2017-01-12 22:18:08 | 來源: 藝術(shù)中國

2017年1月12日下午，“何要浮云——北京畫院藏齊白石精品展”在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拉開帷幕。這是自2005年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成立至2015年，舉辦從“草間偷活”到“可惜無聲”十個齊白石藝術(shù)專題展之后，開啟的關(guān)于齊白石藝術(shù)研究展的第二輪展覽的首個主題。

北京畫院副院長、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館長吳洪亮接受藝術(shù)中國采訪

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館長吳洪亮向媒體闡釋：第一輪展覽是以人物、山水、梅蘭竹菊、水族、花卉、書法、蔬果、篆刻、手札為主題來進行呈現(xiàn)，而第二輪展覽將以齊白石對世界的看法、對藝術(shù)的觀點等一系列理念為主題。“何要浮云”就是這樣一個主題，它來自齊白石晚年自刻的一方印章，表達了齊白石保持清醒認識，專注于藝術(shù)，超越顯赫聲名的藝術(shù)觀和人生觀。

何要浮名 3.2×3.2×5.8cm 壽山芙蓉石無年款

展覽分為“星塘白屋不出公卿”、“要知天道酬勤”、“知己有恩”、“寂寞之道”四個段落，四個段落名稱均來自白石老人的自刻印章。觀眾排隊可達北京畫院共有齊白石蒼華2000余幅，本次展覽從中精選逾百套。雖然很多作品曾在北京畫院美術(shù)館第一輪專題展中出現(xiàn)過，但這些精品依然令人百看不厭，齊白石的勤奮、率真、天賦、對知己的情誼、對生活的認識、對生靈萬物的熱愛……從中可見一斑。

一、“星塘白屋不出公卿”

這一部分主要表現(xiàn)了齊白石從湖南湘潭老家一個木匠成為畫師的經(jīng)歷，并展出了齊白石早年在家鄉(xiāng)臨摹的作品，殊為珍貴。

在齊白石老家故居門前有一方水塘，傳說是古時有隕石落下，因此得名星斗塘。六歲時，家鄉(xiāng)新上任的地方官在鄉(xiāng)間巡視，惹得鄉(xiāng)鄰爭相去道旁瞧熱鬧。幼年的齊白石卻對此不屑一顧，此舉贏得母親的贊揚“好孩子，有志氣！……我們憑著一雙手吃飯，官不官有什么了不起”。

母親的話對齊白石影響深遠，在后來的人生中，當(dāng)好友為其捐縣丞，甚至推薦他為慈禧太后身邊內(nèi)廷供奉時，都被他拒絕。他一身平民傲骨，恪守著繪事本分，鬻畫為生。后來刻的印章“星塘白屋不出公卿”就體現(xiàn)出齊白石的狷介性格和人生觀點。

在這一段落，重點作品有《萬竹山居圖》、《上學(xué)圖》等。

萬竹山居 102.5×49.5cm 紙本設(shè)色無年款

這是一件齊白石懷念家鄉(xiāng)的憶舊之作，畫中接近齊白石的幼年生活環(huán)境。門前屋后有竹林掩映，屋前是一泓清流，好似“星斗堂”，屋后巍峨的山峰好似風(fēng)景秀美的紫云山，包含著齊白石晚年對家鄉(xiāng)的思念之情。

上學(xué)圖 34.5×25cm 紙本設(shè)色無年款

這是一幅極富生活情趣的作品，它將祖孫二人迥然的神態(tài)及二者之間的濃濃親情很好地表達了出來。畫面構(gòu)圖簡潔，僅一老一少。老者身著寬松長袍，戴一黑帽，眉目間透露著一股安靜祥和的神態(tài)。少者身穿紅色長褂，手拿一書，左手因啜泣而拭淚，正是孩童既委屈又撒嬌的模樣。作者以看似隨意的幾筆勾勒出了人物的輪廓線條，再以墨、色加以暈染，老者略深的膚色和孩童粉白的臉頰互為映襯，而孩童紅色的小褂，則讓畫面有了一種明艷、活潑的感覺。畫面左側(cè)題寫：“上學(xué)圖。白石山翁”，點明了作品的主題。這是件表現(xiàn)爺爺送孫兒上學(xué)時情景的作品。白石老人為何要畫這樣一幅作品？據(jù)《白石老人自述》記載，齊白石四歲時便跟隨祖父識字，七歲那年，祖父已將自己所認識的字全都教給了小阿芝，再無可教，因無錢能供孫兒上學(xué)，只能頻頻嘆氣。齊母得知此事，便將積攢下的稻谷換了錢，在齊白石八歲那年，送他去公開的蒙館讀書。每天清早，祖父都會送齊白石去學(xué)堂，傍晚再接回家。三里地的路程雖說不遠，卻走的是黃泥路。每逢下雨便泥濘不堪，這時祖父總是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提著飯籮，看準了腳步，扶著小阿芝走。有時泥塘深了，就把孫兒背起，低著頭一直往前走，累得氣都喘不過來。這幅《上學(xué)圖》不僅是齊白石對兒時上學(xué)念書的回憶，更是對祖孫情誼的深深追思。畫面雖然沒有布景，僅通過人物之間的動作與神態(tài)，卻給人以前有學(xué)堂，后有人家的空間想象。

二、“要知天道酬勤”

這一部分主要體現(xiàn)了齊白石追求藝術(shù)的勤奮，是齊白石藝術(shù)取得成功的秘訣之一。此次展覽作品《南瓜》的題跋中寫到“昨日大風(fēng)，不曾作畫，今朝制此補足之，不教一日閑過也”，從中我們可以體會齊白石對于勤奮的認知。在湘潭當(dāng)?shù)匦∮挟嬅螅R白石并沒有安于現(xiàn)狀，而是在友人的邀約下勇敢地走出家門，歷時十年完成了“五出五歸”。遠游期間齊白石常常不顧舟車勞頓，利用晚上時間將沿途所見繪制成畫稿，對于難得一見的前人書畫，更是連夜臨摹做成臨本終生保存。齊白石根據(jù)遠游期間的寫生畫稿整理創(chuàng)作的《借山圖》已與當(dāng)時盛行的“四王”風(fēng)格迥然不同，大自然中的氣象萬千使以前足不出戶的齊白石擺脫了以往臨摹成法的羈絆，不僅開闊了眼界胸襟，更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了更深的感悟。

南瓜 139×34cm 紙本設(shè)色無年款

【題款】“昨日大風(fēng)，不曾作畫，今朝制此補足之，不教一日閑過也”。

借山圖之二白蕉書屋 30×48cm 紙本設(shè)色 1910年

借山圖之四洞庭君山 30×48cm 紙本設(shè)色 1910年

《借山圖》在齊白石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具有重要的意義，基本可以算是齊派山水自成一格的肇始之作。這套圖冊本來有52幅，現(xiàn)存22幅，藏于北京畫院。《借山圖》來源于被齊白石自稱為“五出五歸”的幾次遠游。從1902年到1909年這8年間，齊白石游歷了陜西、河北、江西、廣西、廣東和江蘇六省，跋涉過長江、黃河、珠江、洞庭湖、華山、嵩山、廬山、陽朔和桂林等地，其間對各地的名山和水文都有細致入微的觀察，并在遠游中直接觀摩了八大山人、石濤、金農(nóng)、羅聘等大家的真跡。

何謂“借山”？齊白石說“凡天下之名山大川，目之所見者，或耳之所聞?wù)撸峤杂柚璺且惶幰病！?/p>

三、知己有恩

這一部分主要表現(xiàn)了齊白石對于知己友人常懷感恩之心，格外珍視與朋友之間的情意，對于別人提攜和幫助更是銘記于心。在《白石老人自述》中，齊白石多次提到朋友們對他的幫助：作為北京畫壇的領(lǐng)袖，陳師曾勸他自出新意，改變畫法。他以“君無我不進，我無君則退”來形容與陳師曾之間的知己之交。與徐悲鴻之間的情意，白石老人作《月下尋舊圖》，在大段的題款中講述了徐悲鴻“三顧草廬”聘請他出任藝術(shù)學(xué)院教授的往事。

尋舊圖 151.5×42cm 紙本設(shè)色無年款

【題款】草廬三請不容辭，何況雕蟲老畫師。深信人間神鬼力，白皮松外暗風(fēng)吹（戊辰秋，徐君悲鴻為舊京藝術(shù)院長，欲聘余為教授，三過借山館，余始應(yīng)其請。徐君考試諸生，其畫題曰：白皮松。考試畢，商余以定甲乙，余所論取，徐君從之。）一朝不見令人思，重聚陶然未有期。海上風(fēng)清明月滿，杖藜扶夢訪徐熙（徐君辭燕時，余問南歸何處？答云：月缺在南京，月滿在上海）。作畫寄贈徐君悲鴻并題二絕句，猶有余興，再作此幅，借山吟館主者。

《尋舊圖》在齊白石人物畫中有著特殊的地位，齊白石一生極少畫自畫像，而《尋舊圖》就是其中之一。齊白石畫這件作品并不是為了畫他自己，而是對于友人徐悲鴻以及舊事的回憶。齊白石與徐悲鴻有約25年的友誼，可以說徐悲鴻是齊白石繼陳師曾之后的知己，二人不僅在藝術(shù)上和而不同、相互切磋，而且在生活上也相互扶助。兩位藝術(shù)家相識于徐悲鴻去北京赴職北平大學(xué)藝術(shù)學(xué)院院長期間，1928年，徐悲鴻三顧茅廬請齊白石任教于學(xué)院，《尋舊圖》這件作品中的題跋就記述了這件事情的始末。

徐悲鴻雖然是從法國學(xué)習(xí)西畫出身，但是他十分欣賞齊白石的作品。他自己有豐富的齊白石作品收藏，而且還推薦自己的朋友來收藏齊白石的作品。徐悲鴻曾經(jīng)將齊白石的作品帶到歐洲、南洋等地巡展，而且還為齊白石出版畫集。在《白石畫集》題跋中齊白石寫道：“從來畫山水者，惟大滌子能變。吾亦變。時人不加稱許，正與大滌子同。獨悲鴻心折，此冊乃悲鴻為辦印，故山水特多。安得悲鴻化身萬億，吾之山水畫傳矣。普天下人不獨只知石濤也。”齊白石和徐悲鴻還曾經(jīng)合作過作品，如此深切的藝術(shù)交流是兩人友誼的基礎(chǔ)。在生活上徐悲鴻十分關(guān)心齊白石。新中國成立以后，齊白石所在的中央美院在華大三部并入后人事變動較大，有人提出了停聘教課較少的教員，這其中就包含了齊白石。而徐悲鴻以齊白石每月交作品的變通方式，堅持聘請齊白石并且保證他的薪水。

齊白石與徐悲鴻兩人的忘年交是中國藝壇上的一段佳話，怪不得在徐悲鴻南下以后，齊白石思念徐悲鴻日切，并畫下此作，一句“一朝不見令人思，重聚陶然未有期”道盡齊白石對徐悲鴻的想念。

四、“寂寞之道”

“夫畫者，本寂寞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名利，方可從事于畫。”這段話道出齊白石一生恪守的人生觀與藝術(shù)觀。齊白石詩、書、畫、印四全，花鳥、山水、人物皆擅。他是真正從本民族的文化土壤中成長起來的一位大師，還是一位連接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藝術(shù)巨匠，他在藝術(shù)上的“膽敢獨造”使傳統(tǒng)精神在今天重新散發(fā)活力。這不僅僅是中國畫傳統(tǒng)中所蘊含的最獨特、最寶貴的東西，更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

小蝦鏡芯紙本墨筆縱 26.0 厘米橫 26.0厘米無年款

【題款】此小蝦乃予老眼寫生。當(dāng)不賣錢。

在北京畫院所收藏的數(shù)十件齊白石畫“蝦”的作品中，這幅縱橫皆只有26厘米的小畫兒，的確是個特例。稱其特別，理由有二：其一，這幅《小蝦》應(yīng)是齊白石的一幅寫生作品，以工筆方式一絲不茍地描摹對象而成，其狀可比“工筆草蟲”諸作那份“盡精微”的狀態(tài)。其二，此作右側(cè)用一張紙題寫“此小蝦乃予老眼寫生，當(dāng)不賣錢”與畫作裝裱在一處，又可引發(fā)兩個問題。首先，兩張紙顏色不同，畫作的紙深一些，題字的紙淺一些，恐怕是后題而裝裱在一處的，可見齊白石對此幅先前畫的小蝦的重視。其次，“此小蝦乃予老眼寫生，當(dāng)不賣錢”的題跋，明明白白表達了白石老人的心意。核心是“老眼寫生，當(dāng)不賣錢”，因畫之不易，不能用之換錢。

齊白石雖是一位以賣畫為生的人，如今也流傳了甚多齊白石門、愛錢的故事，但齊白石自有他對于錢的思量。他的大方與謹慎自是與凡人不同，比如他的弟子生小孩兒，老人送錢、送畫，他的學(xué)生李可染亦有這樣的回憶：“他有兩盒最好的印泥，是北京一個最好最有經(jīng)驗的印泥專家做的。用的是最好的朱砂，費用是一兩金子一兩。先生拿了六兩金子，做了六兩印泥，分成兩盒，一盒三兩，從沒用過。有一天晚上我去了，他要送我一盒。一般說來，三兩印泥可以用一輩子。他說：‘我死以后，你用那印泥，就想起老師送給你的這個紀念品。’”可見齊白石對于情感與金錢獨有的態(tài)度。所以，齊白石雖愛錢，但愛得直白、干凈，有情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