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克拉格作品

托尼·克拉格來了，藝術圈的人們馬上奔走相告。這個世界頂尖的雕塑藝術家身上實在充滿了各種趣味，人們傳言他創(chuàng)作作品時是按照做實驗的方法，有時將自己關在實驗室里許多天只為找到或發(fā)明一種合適的雕塑材料。

“意義”這詞兒在今天越來越不被人看好了，它有一種權力批判在里面，讓意義的創(chuàng)造與接受的雙方都別扭。于是當托尼·克拉格明確地說“藝術是無用的”之時，不少文藝工作者歡呼雀躍：你看，連托尼·克拉格都這么說了！

托尼·克拉格是誰？雕塑家，1988年英國特納獎得主，現任德國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院長。2011年他在巴黎盧浮宮舉辦個展，成為首位在此舉辦個展的在世的藝術家；還獲得了皮蓬布魯克雕塑獎，日本皇家世界文化獎，大英帝國CBE勛章等，國際上著名的雙年展或者博物館都曾經辦過他的展覽。現在，他來到中國坐標北京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舉辦《托尼·克拉格：雕塑與繪畫展》。

如果有人想給大眾普及知識，托尼·克拉格最大的特點，不在于他是院長也不在于他獲得了多少獎，而是他對藝術問題和社會問題的思考具有極強的理性精神，翻譯過來就是說他是一個大唯物主義者，對藝術創(chuàng)作的理解和實踐非常注重材料、介質、比例、生成、技術、計算機等。

“托尼·克拉格的作品，往往應用現成品、廢棄物、工業(yè)社會制品，利用那些在當代社會環(huán)境中常見的物品和材料，也包括塑料、陶瓷、石膏、木材、鋼鐵、玻璃、聚氨酯、石頭、銅、橡膠、水泥及新出現的材質，當代社會文化及物質環(huán)境，其突出特點是產生和存在著豐富的材質，并可能自由應用發(fā)揮，從而形成藝術創(chuàng)造的新面貌和新觀念。”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館長王璜生解釋道。

這事跟托尼·克拉格的出身有關，電氣工程師的家庭使他對科學更感興趣，“我對科學懷著一種激情，同時對事務的運作也非常感興趣。常常想弄清楚到底它的本質是怎么回事？很多人我覺得很奇怪，他們經常開燈、關燈、打開或關上電視。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些事物運作的原理是什么？”于是在畢業(yè)后，托尼·克拉格順理成章去了一個生物化學實驗室工作，難聞的氣味和枯燥的工作環(huán)境，讓他瞬間對科學研究的幻想煙消云散。而閑暇時間學習繪畫，并報考藝術學院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當搞科學實驗的工程師走上藝術之路，托尼·克拉格從科學領域遷徙到藝術界，就難怪他會以類似實驗般的精神，聚焦于雕塑的材質，不消說當代藝術界就此產生了一位雕塑大師。而最妙的地方還在于，托尼·克拉格是一位激進的唯物主義者，這大概可以讓中國的藝術愛好者們感到一絲欣慰——好歹有個共同點了！

對話托尼·克拉格：

藝術的偉大之處在于它無用

TO：你對科學始終有非常堅定的態(tài)度，那么在你看來藝術又處于什么位置？

實際上今天科學仍然是我們生活中的主導，我們周圍的物品基本上都是科學探索的結晶。我知道從科學的形象中創(chuàng)造藝術這并不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很難從科學中創(chuàng)造出藝術來，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接受的一點就是科學是一個非常好的觀察這個世界的體系。但是我覺得藝術也同樣重要，因為如果沒有藝術的話這些事物就沒有了任何價值，正是科學給了物質世界、材料世界一個基礎和一個根本。但是又是藝術給了物質世界它的意義和價值。

TO：所以藝術家的思想使不同的材質、材料產生了新的精神？

我們頭腦中所有的思想、詞語，都植根于我們周圍的物質世界、材料世界。從我們出生開始，我們通過眼睛所受到的刺激、通過耳朵所聽到的、通過手所觸摸的、通過嘴所嘗過的積累起來非常復雜的思想和語言。所以我們所深處的實物世界，它的這個質量對于我們的思想和情感的發(fā)展極為重要。當工作體系能夠快速低成本和很方便地生產出一些平庸的產品，組成了這樣一個平庸的物質世界的時候。同時也為我們的思想創(chuàng)造了非常低級和廉價的語言。這就是為什么雕塑變得這么重要，藝術家變得這么重要，因為他們環(huán)顧我們所處的物質世界給它賦予價值和意義。它實際上是對于更多層次情感上的一種訴求。

TO：你習慣拿不同的材質進行雕塑創(chuàng)作，為什么會想到你撿的垃圾、工業(yè)制品？

通過材料進行創(chuàng)造的時候，不僅是拿著實物的材料進行工作，同時它也是一種思想的活動，是詩歌的產生。對于一些自然的物體比如說月亮、太陽、高山和火焰在我們的頭腦中就是說已經集體產生了很多的信息，已經創(chuàng)造出很多不同的隱喻和詩歌。但是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由工業(yè)生產體系快速生產的這些物品卻沒有很多意義的聯(lián)系，比如說這里的塑料瓶子。但是一個塑料瓶子卻能夠使一個優(yōu)秀的藝術家獲得一種可能，能夠在瓶子周圍給它賦予很多的含義。

TO：你對工業(yè)生產有什么看法？

大規(guī)模工業(yè)生產體系使得在我們周圍創(chuàng)造出來的物質世界就是一個平庸的低級的物質世界。工業(yè)生產體系所生產的都是平面、直線、直角、圓或者簡單的幾何形狀，因為生產這些形狀的經濟性是最高的，成本是最低的。我們破壞了自然世界，然后用非常平庸的一種語言貧乏的世界來替代它。藝術以及雕塑它最偉大之處就在于它其實沒有實用性。不會有人告訴你說：“這個藝術品是很有用處的。”假如說出這樣的話，這個人恐怕不是藝術家他是設計師。

TO：你在創(chuàng)作作品的時候，總是要經過嚴格的工序設計而產生一個你預想中的藝術作品嗎？

實際上我們看到的成品恐怕對我們來講是我們預料之外的。我們所有的語言都是植根于我們周圍的物質世界，所以在我們使用材料的過程的時候，實際上也是我們與自己的思想打交道的過程。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我們可能會作出幾百個幾千個不同的決定，每一個決定都是在前一個決定的基礎上所做出的，所以等到最終也許會完全不同。

TO：這些雕塑材料中你最喜歡的物質是什么？

大腦，大腦特別復雜，恐怕對于我們人的智力和思想來講是過于復雜了，但是它美得無與倫比。作為這種最終的物質、最終的材料它應該值得我們去尊重與愛，它作為一個感知和思考的物質，我們有責任對我們周圍這些有生命或沒有生命的物體負責任。創(chuàng)造藝術是一種特殊的責任，而這也正是藝術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