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最喜“紅綠彩”——金代的釉上彩瓷

從色彩學(xué)的搭配上看要是把這大紅大綠“摻和”到一起，似乎不太高雅。南方管這叫“菜”，北方稱之為“怯”，民間則有更損的形容詞兒，叫“紅配綠，賽狗屁”。也是的哈？打?qū)γ孢^來一姑娘，上身穿件大紅襖，下邊配一條水綠色兒的褲子，如果兩邊再抹上了個紅臉蛋，得嘞——怎么瞧怎么是個傻丫頭……

可這“傻丫頭”正是咱民間最喜慶的色調(diào)，它充滿了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老百姓要的就是這份“熱鬧”，要的就是這個“刺激”。因此，在遼闊的北方地區(qū)的民間窯場中，有人就率先燒制出了一種大俗之中飽含著大雅的瓷器，它就叫做——“紅綠彩”，其成熟期是距今約800年前的遼金時代。

這種叫“紅綠彩”瓷器的出現(xiàn)，不僅可以看作在陶瓷的制作上，是唐宋以來似有霸主地位的“貴族文化”逐漸向民間“世俗文化”的轉(zhuǎn)變，更重要的是，說明了它開蒙于新石器時代先民們用紅色礦物質(zhì)顏料在陶器上的繪畫，繼承并發(fā)展了長沙窯彩色瓷器的燒造工藝，而且天衣無逢地填補了宋代“五大名窯”與后世出現(xiàn)的青花瓷器之間的“空白”。使中國古老的陶瓷歷史，得以保存下來了一條完整的“基因序列”。

了得嗎？這個有點像孩童愛不釋手的花楞棒一樣的“紅綠彩”瓷器，它可是開啟了人類能夠在陶瓷制品上盡情地、浪漫地用多種色彩“發(fā)揮想象”的先河，人類的陶瓷歷史打這兒起，就進入到了色彩絢麗的時代。所以您真別小看了這位金代北方的“傻丫頭”，正是她用自己的“怯刀尺”（北方方言“胡亂化裝”的意思）才為后來的瓷都景德鎮(zhèn)釉上彩瓷的興起鋪平了道路，她毫無疑問的是后來那些叫什么“素三彩”、“五彩”、“斗彩”、“粉彩”甚至“琺瑯彩”等諸多彩色瓷器的“祖奶奶”。現(xiàn)在誰還敢說它“怯”了？誰說“它奶奶的”保不齊有人就敢跟你急！

這個所謂“紅綠彩”瓷器，從物理學(xué)的角度看是一種低溫釉上彩，它是以紅、綠（還加上少量黃色）顏料在燒好了的白色瓷器上繪畫出圖案，二次入窯再以接近900度的氧化氣氛下燒成的。“紅綠彩”中的紅顏色是取材于一種叫“青礬”的礦物質(zhì)結(jié)晶，“青礬”也叫“綠礬”，學(xué)過點化學(xué)的都知道這玩意學(xué)名叫“硫酸亞鐵”，用途很是廣泛。在陶瓷彩釉的制作上，將“青礬”經(jīng)過煅燒、加工、去除雜質(zhì)等工藝，便可制作成“礬紅”顏料，簡單說來陶瓷史上的“礬紅彩”就是這么著誕生的。因為在“礬紅料”的制作中需要加入一定量的鉛粉和牛膠，鉛粉是助熔劑，牛膠為粘合劑，在繪畫時是用平涂的方法一點點抹于白釉瓷器上，所以又叫“抹紅”。玩陶瓷的大概都知道有“抹紅”這么個“詞兒”和“瓷兒”，但是這鹽打哪兒咸，醋打哪兒酸恐怕就未必能講清楚，帶“抹紅”的老古玩，從原料到繪制方法一看便可以明了，贗品就得另說了。

“紅綠彩”瓷器的一大特點是，在燒制之前大抵就可以“預(yù)知”其燒成后的效果，改寫了過去“聽火由命”的做法，且宋以前低溫的綠、黃色釉僅可以施于陶，金代才將此技法真正賦予了瓷器。應(yīng)該說是“科技化發(fā)展推進了人性化發(fā)展”，人們從此可以更加揮灑自如地用紅、綠、黃這三種色澤，去描繪各種器物上的圖案，去為有金一代形形色色的陶瓷人物造像濃妝艷抹。我們完全可以把流傳下來金代民間制作的“紅綠彩”瓷器以及出土的相關(guān)瓷片標(biāo)本，看作是那個時代的“彩色照片”。

金代“紅綠彩”瓷器的燒造，主要是集中在北方地區(qū)，以河北的磁州窯和山西長治市旁邊的東山窯最具典型。某年我出差去內(nèi)蒙，于呼和浩特市的大召寺古玩市場中尋得“紅綠彩”瓷片標(biāo)本若干，歡喜之余，遙想當(dāng)年“紅綠彩”瓷器已廣泛深入到了漠北草原，便可知其產(chǎn)量是極大的。它不僅滿足了北方民眾對陶瓷的日用所需，同時也為人們提供了熱烈、喜慶、祥和的美學(xué)享受。

　　您就琢磨去吧，如果能將整堂的“紅綠彩”擺放在家里，您家還不得天天跟“過大年”或娶媳婦兒似的？